他从窗户翻进去的时候,哈兰在椅子上睡着了。
壁炉里只剩下几点火星,桌上的灯也不知道在多久前就熄灭了。只有云层间洒下来的月光,漫过地板、桌子、那上面的图纸与报告,还有银色的头发。所有都静止不动,就像一幅画。
为什么会睡在这里?
为什么而发愁?
他走过去。
哈兰的头偏向一边,半边脸被y-in影覆盖,另一半边被皎白的月光照亮,就像月长石一样晶莹。闭上的眼睛似乎少了几分冷淡,只是两段旖旎的线条,j-i,ng细优美,眼睛下面是两道暗影。直挺的鼻梁,下颚轮廓流畅而清晰,喉结像鱼饵一样随着呼吸忽浮忽沉,紧贴着它的位置有一道细长的疤痕。
罗伊凑近他,用手指轻轻摸那道疤。它完全好了,只留下一道消不去的印记。疤的主人是否记得那疼痛?
他的衣服像是匆忙穿上的,从俯视的角度,可以看到里面衬衣的领口因为挤压而产生小小的褶皱。
当他用双手扶住他的腰,将嘴唇凑近,他是否会挺起胸膛,打开自己,欢迎他的亲吻?
当他的肩膀摩擦他的膝盖,用手心抚摸他的大腿根部,他是否会在他挑逗下难捱阵阵颤栗?
当他抱紧他,与他融为一体,一次次摩擦过令他屈服的幽密之处,他是否会因为满泻的qing欲而发出失控的呻 y- in ?
月光在哈兰的嘴唇上留下冰冷的浅粉色。罗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。
他靠近,再靠近。
哈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只在睁眼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,正靠着门边的墙伫立。
他一下子站起来,立刻感到一阵眩晕。他用手扶住额头,回头看了一眼大敞的窗户。
室内一片静谧,门边的黑影像是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了一体。他闻到一股香味。那是乔安娜总在他房间里放的泰罗果果实的香味。在龙鹰旅店的时候。
他们互相对视。
夜色勾勒出桌子后面静止不动的身影,明明就在几步之遥,却显得虚幻而脆弱。
哈兰忽然清了清嗓子。
“请等一下。”
他走到墙边的柜子前面,从上层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,然后蹲下来打开了下层的储物柜。罗伊仍然站在门口,沉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。哈兰在刚刚看到他的时候,睡眼惺忪的脸上满是警觉,而在看清楚是他之后,那样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。可这样的放松不是出于见到熟悉的人,更不是出于经过生死之间后终于能在这样平和、安静的地方与“他”相见。他忽然意识到,哈兰只是发现了他不会产生任何威胁而已。
就像在泰罗卡森林里的那次,松开剑柄靠近他,或许只因为发现他虚弱得不足以造成威胁。
沉睡与苏醒的样子,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。
哈兰从柜子里拿出两把再熟悉不过的武器。他绕过桌椅走过来,把战刃放在最靠近罗伊的桌子上,然后退开几步。
“抱歉,之前回城的时候,你如果始终拿着武器,我很难让士兵们服从指令。战刃会引起恐慌,所以我擅自收走了它们,非常抱歉。现在还给你。”
罗伊没有动作。仿佛桌上放着的不是他的武器,与他毫无关系。
他有太多问题想问,多得不知道该从何问起。为什么变成了指挥官?是因为高等j-i,ng灵?但种族又有什么关系?为什么只身一人去赞加沼泽?为什么再次去的时候就带了一整支军队?
为什么做这些。
为什么救他?
他忽然感到一阵烦闷。他错过太多了。可现在哈兰正等着他去拿战刃,等着他……
他向前走了一步,半个身体摆脱y-in影,进入月光的范围。
“我——”
“如果是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。”哈兰说,“你走吧。”
罗伊愣了愣,感到自己的血液都被他的话堵住了,随之而来的窒闷感让他的心脏发疼。他恨这种冷淡,因为它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就像赞加沼泽的那次偶遇,同样的带着怨恨的冷淡,反而加深他的欲求。他像是踏上一片皑皑白雪的千里荒原,渺无人烟,但总有人透过某座雪堆、某片岩石,或是某颗星宿看着他。
“我已经命令巡逻队放行,你出城的路上不必担心有阻碍,动作快点就行。”哈兰说,“你可以再回一趟龙鹰旅店,带上你要的东西,然后趁现在城里没什么人,赶快离开。”
罗伊凝视他许久。
他知道,哈兰或许早已看穿了他的决心,从他显露出来的细枝末节,表情、动作,从他的僵硬和体现出的安全感的缺失。那是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的人才会有的。
既然看穿了,却仍然坚持抵抗,或是假装抵抗。将冷淡作为最后的伪装。
而他已经决定要与那层伪装抗争到底。
哈兰看他沉默不语,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“如果你有需要,我可以为你提供坐骑。走的时候请走正门,告诉门口的侍卫,他叫尼克斯。他会带你去马厩。”
然后再没可说的了,他开始等待回应,收回一切多余的表情,清醒而镇定。可是罗伊没有动作,只是直直地看着他,像在用目光描摹他的全身。
“你瘦了。”他说。
哈兰怔了一下。
“或许吧。有许多事情需要考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