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邵远程在外头有宅子,平时个把月不升一回堂,事发那天竟然在县衙呆到大半夜,也不知在做什么。我怀疑啊就是被鬼催的,他在公堂上活活打死了一个女人,一定是那个女人y-in魂不散,把他勾到这里,然后杀了他。”
“细说。”肖长离收拾着,来了一句。
小乞丐知道他是要听那个女人的事,又不敢走近屋子里来,就扒在窗户上滔滔不绝:“说起那个女人也是奇怪,平时不出门不见人,也不知是哪里来的。自从她一来村里就生了疫病,死了好些人。理所当然的大家都怀疑她,将她绑到了衙门。邵远程这个草包哪里会审什么案子,见问不出什么就想屈打成招,结果就把人给活活打死了。”
肖长离拂去桌上的灰尘,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痕。
小乞丐瞥了一眼,道:“就这张桌子,据说当时邵远程的头就放在上头,脑浆子流得稀里哗啦。哎,你真不怕?”
肖长离道:“未行不义之事,何惧鬼神之扰。”
小乞丐撇撇:“你们这些当官儿的,就是会说场面话。”
此时一个衙差缩头缩脑过来,惶惶四顾:“我说大人呐,您怎么到这来了?刘县丞他们已经到了,在宣化坊等候大人……”
“让他们去正堂。”
衙差脸色一变:“那……那里可去不得……”那几个死了的衙差的尸首当时都是堆在大堂里的,别说没人敢审案,连报案的都没了。
“青天在上,律法铮铮,何惧鬼神?”肖长离没再听他絮叨,兀自整理衣冠,前往大堂。小乞丐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,身手麻利得翻墙走了。
肖长离在堂上等了良久,刘元直等人才来,皆是脸黑带怨,又不好直说出来,在一应公务上都是对答敷衍,只想着赶紧完事离开。
不过看肖长离板正无波的神色,他们都知道无人压在头顶终日自在逍遥的日子算是到头了。而且,很可能比起以前更难过。
肖长离给他们委派了任务,整修县衙招集下人,要在三日之内让这地方从鬼屋恢复成县衙该有的样子。
几人虽是忌惮但不好违抗,想先找些工匠将县衙翻修,不想县中竟无一人敢来。刘元直回禀肖长离时都暗暗揣了幸灾乐祸的心思。
肖长离沉吟片刻,当即写了张告示,让他贴出去。
当晚,他就一个人住在了县衙之中。
夜入三更,庭院树影婆娑摇曳不休,在窗上留下暗色魅影。冷风嗖嗖与鬼哭声声呼应,正是百鬼夜出的时候。
屋内灯影闪烁,晦暗不明,肖长离第三次合上被吹开的窗,挡住冷风亦挡住鬼哭,拿出半年前槐山村多人离奇死亡的案卷,在灯下翻看起来。
卷宗中记载那些人得了怪病,初发时食欲不振身萎无力,后j-i,ng神尽失口不能言,唯有双目圆睁,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不曾合上。经仵作验尸,病发之人内脏皆被不明之物啃噬,千疮百孔,外部身躯却无丝毫损伤。
自那女人死后,村中便再无得病之人,因此县中百姓还赞这是邵远程当官这么久做的唯一一件人事。
窗户“咯吱”一响,又被吹开了。灯影摇晃不定,猛地熄灭。
一阵凉意自后颈腾起,仿佛烟尘钻入衣襟。肖长离在黑暗中合上案卷摆放一侧,门外蓦地响起敲门声,一下一下,忽然变成了抓挠的声音,咯吱作响,在幽寂中显得尤其诡异。
肖长离没有丝毫迟疑,打开了门。
夜黑风高,冷月无声,一只血红的手在半空一顿,猛地缩了回去,随后一张满是血污夸张扭曲的脸冒了出来,几乎冲到肖长离眼前,腥臭之气扑鼻而来。
肖长离依旧一动不动,定定看着眼前的“鬼”。
“真没意思,你难道是个木头人吗?”小乞丐无趣得撇撇嘴,白瞎了他一番j-i,ng心装扮。
黑狗血臭得厉害,熏得他几乎头晕眼花,不过据说这玩意辟邪,他好不容易才从孙屠户那里偷来的,来这种地方,一定要多备些。
“你要不要,给你抹点。”小乞丐热心得去抹肖长离的脸,肖长离微微侧身,从他边上走了出去。
月一点点隐入层云之后,人世混沌,树影摇曳投下片片黑暗。
荒芜的庭院之中,数道黑影时隐时现,似想靠近却又有所忌惮,只是发出声声呜咽,为这鬼县衙更添了诡谲可怖。
“看吧看吧,我就说有鬼……”小乞丐躲进门内不敢出来,忽然感到脚脖子一凉,似有什么东西顺着他后背往上爬,凉飕飕y-in森森的感觉让他起了一身j-i皮疙瘩。
他僵着身子不敢动,颤声道:“救救救救救命……”
第3章 水缸抛尸
肖长离回头,一阵冷风迎面袭来,小乞丐半躲在门后的身影中,有一抹暗红正悬在他头顶,又像负在他身后,夜幕中犹如一团混入了浓墨中的朱砂,红得瘆人。
这红,有些熟悉。
一声轻笑响起,随着夜风飘飘忽忽,小乞丐却反而不怕了,转身一通拳打脚踢,嘴里骂骂咧咧:“你又吓我!迟早有一天得被你吓死!”
“窝囊,这么久了还是半分长进也没有。”笑声渐止,那抹红影蓦然窜起朝肖长离扑来,却未及近身便被一股无行之力撞了出去,在半空停住。
凤冠霞帔嫁衣红妆,苍白的脸上画着厚厚的胭脂,血红的唇漆黑的眸,赫然正是肖长离在林子里遇到的女鬼。
“又见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