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人回答,没人说话。
贺章继续说道:“我未曾亏待过他,可他不甘心,竟然敢伤害我的妻子!也是在一个下午,他绑了我在椅子上,当着我的面侮辱了她,你们根本就不会知道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受伤又无能为力的感觉!”
他笑得凄凉,沉声道:“那次之后我没杀死他,不过我把他毒傻了,因为我知道他要是死了的话我的妻子还可能被别的人s_ao扰——因为我是一个保护不了她的废人,我是废人……”
周围沉寂了。村民们之前只当他们是一个农妇带着傻了的丈夫和儿子独自讨生活,却不成想这里竟然有如此曲折。这些村民在村里待了大半辈子,从来没有听说过,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到这样曲折的、纯粹的悲剧。
贺章再不理他们,抱着他妻子的尸体自顾自地说着话。他声音并不大,也不是说给别人听的,因此只要声音足以让她听到就好。
从他的话里,众人听到了他们这桩悲剧最早的样子,那其实也不算悲剧,只是后面种种,一步一步走下来,竟酿成了如此悲剧。
她幼年便被家人送进青楼抵了赌债。十多岁的时候她在里边做粗活,有天雨夜她在门口救了一个小男孩,她不顾他身上满是泥水,还依然要把他带到后院去照顾,甚至为此还挨了老鸨的打。小男孩的心里涌起一种热切的情绪,对她说过几年等他长大了便来娶她。她嘴上说是小孩子家家的开玩笑才不会当真,却在心里抱着一丝期望,可是等了几年直到她被迫接客了也没等到他。
又过了几年,他终于来为她赎身,只是他的面容与当年并无二致,他让弟弟付清了银子,对外假托是弟弟赎了她。她才得知他先天患了病,样貌只停留在几岁孩童,而那几年他家里父母双双去世,又因为他的病不得不到处搬迁,等他攒够了银子才终于能来接她。
贺章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已是微不可闻。他蓦地抽出来一样东西,是一把匕首,猛地c-h-a进了自己的心脏。这一切发生的太快,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,竟是看着他自尽在面前。
他艰难吐出几个字:“杀人偿命,我活着本、本也……”话没说完,他闭上了眼睛,跟她一起去了。
应逸知道贺章的话是什么意思。对贺章夫妇而言,他们就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光明,这两束光照在一起可以支撑他们走过剩下的日子。而有一天其中一束光熄灭了,最终的结局只会是黑暗。其实在这人生之中,能有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光明也是一件幸事。
他还握着陆京毓的手,只要陆京毓自己没说让他放手,他就会一直握着,并且想永远这么握着。村民们在旁边感慨了几句造化弄人,纷纷回去了,只留下他们三人站在那里。
严霄想起了什么,冲进了屋子,随即又出来,对两人道:“师父,舅舅,他……咬舌自尽了。”
他又提议道:“我们给他们办场丧事吧。”
“嗯。我们去找人。”陆京毓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应逸握着,他手指微微动了动,应逸立马识趣地松开。
“小霄,我们先走了。”两人一同离开。
严霄蹲了下来想事情,前几天他还在想为什么自己的人生里没有那些称得上是独特又j-i,ng彩的体验,现在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需要这些来证明他没有白出来一趟。
他一路上眼睛所看到的,所亲身感受过的,或许在其他人波澜壮阔的人生中算不得什么,可于他而言,却是独一无二的体验。
这些收获和成长,都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。他看别人的故事来增长见识,经历自己的旅途来成长为一个更加成熟的人。
他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,一直到来人帮忙处理贺章夫妇的后事。最后,他们把贺章夫妇葬在了一起,贺章的弟弟另葬在一处,都立了碑。
忙完这些天色已晚,他们缓缓走回客栈,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睡了。
陆京毓这晚睡得不好,他又做了很多年都挥之不去的那个噩梦。梦里那个人再次出现,这次地点换成了庐安村里,那个人指着他,大声吆喝着让所有人快来看看他这个心怀不轨的断袖。
这次在他梦里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,这人不请自来,拉着他的手就要走,一边走一边还说着:“断袖怎么了?我就喜欢他对我心怀不轨的样子!”
不速之客一只手拉着他,另一只手驱赶着想凑到他们面前看热闹的人:“去去去,一边去!”
他本是不想看到指着他的那个人的脸的,这次却鬼使神差地回了头,看到一棵大树冲着那人直压下来。他笑了笑,又想去看看不速之客的脸。
他什么都没看见,梦醒了,不速之客也消失了,眼前只有……应逸。他见应逸还睡着,悄悄靠近了一点,把手搭在对方身上,暖和。他想着如果马上睡着的话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不速之客,就闭上了眼睛。
陆京毓闭了眼睛,应逸却醒了。他刚才感觉到陆京毓又在乱动,像是做了噩梦,就握住了陆京毓的手小声哄了几句。果然很管用,这人不光老实了,还误以为他在睡觉,借机得寸进尺把手放在他身上。
第二天早上他们出门,却看到有几个捕快在街上,听了小二说他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附近镇上有两个捕快到了休沐的日子,昨天一同到了庐安准备第二天进山,没想到竟让他们看到了昨天那一幕。两位捕快连夜赶回镇上报告情况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