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瞬错愕——这孩子吃什么长的啊,抽条抽得这么疯!才多少日子不见,一天一个样儿了……
咳!兔崽子上了高中就住校,见他面的时间是少了许多,难怪觉着他变化大。也是,今年都高三了。这时间哪!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就三年了呢。
严警察跟只提前进入“空巢期”的老鸟似的,感伤起来。伤得他两耳不闻身边事。
游宇明喊他好几声都不见动静,知道老家伙把自个儿给弄丢了,就起心想逗逗他,把嘴唇贴过去,贴上耳根给他叫魂。
“伟民……严伟民……”
严警察正在伤春悲秋伤心伤肝伤肺,远远透过来的一声:“严伟民!”让他激灵了一下,猛然觉出不适。他听过兔崽子用脆生生硬崩崩的童声叫他“烟鬼”;用刚打鸣儿的鸡公仔似的哑嗓喊他“老东西”,都习惯了,几时听过这种的——低音炮般一个轰隆,“严伟民”硬生生被炸出来了。
好冷。冷得跟刚从哪块儿坟堆里扒拉出来一样,鸡皮疙瘩止都止不住。
咳!这、这孩子变声期过了,变出一副好嗓啊,吃配音这碗饭都绰绰有余。就是、就是有些不大习惯,人上岁数了就这样,脑子漏了,存不下多少东西,动不动就大惊小怪。
“唉!”严警察这叹叹得又深又沉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没……咱走吧,晚了你妈该……嗐!瞧我这脑子!又忘了!当她还在那屋守着你回呢!”
严警察敲着脑袋笑笑。
原来,游宇明他妈和卖菜的老刘头“梅开二度”了。因为是二婚,也不声张,静静地扯了证,散了些喜糖喜饼,熟的请两桌,各自家人朋友坐坐,再把老刘头那屋拾掇拾掇,俩人就过到一块儿了。也够难为她的,守了十好几年,守到兔崽子成人,当得家做得事了,才肯跟人去。走前她把钥匙给了老严警察,托他照应照应。
这才几天的事儿呀,都忘了。说到底就是习惯,习惯那些人那些物都在原地待着,都在原地等着,他们一变地方人就不适应了,老忘。
“唉,走吧,我和你回去看看。”
“好啊。”
俩人就往游宇明家去,再有两分钟也到了。开门、开窗、开灯、轰蟑螂,严警察一顿收拾。他干完手上的活计,就回身问游宇明:“哎,你吃饭了没?”
“没呢,我下把挂面,弄两个煎蛋,你也一道吃吧。”
“我在食堂吃过了,你弄你的,看看没什么事儿我就回。”
兔崽子一听他要回,立马粘上来,拖住他衣袖晃几晃,说:“你别回了……今晚留下来陪陪我……一个人,我不习惯……”
话里话外都是孩儿离了娘的委屈与寂寞。
严警察心尖尖一疼,软了,忍不住撸撸他:“好,你先弄饭吃,我去整整铺盖。”
兔崽子脸上的委屈与落寞也只维持到厨房门口那儿,进了厨房,围上围裙,青面獠牙就出来了。
哼!你个八辈子的烂烟鬼!看你怎么翻出老子的五指山!
14 “鸭”,还是“鹅”?
好个变脸鬼!脸皮跟画皮似的,一撕一层,一层一个色儿,比彩虹还热闹!
可怜严警察没有阴阳眼,识不破这“鬼打墙”,晚上铺盖一整,被子一盖,一阵好眠。
兔崽子半夜回煞,撑起身子,托腮看旁边这个头发冒白眼角下垂的男人,想到自己从十二岁开始就对他送秋波耍手段,指望能与他一通曲款,可这男人始终是只木鸡是头愣驴,嗑死转不过弯!
干脆……弄点儿白粉冰毒让他抽得了……抽上了瘾,一辈子都别想脱身!
兔崽子越想越邪,越邪越想干一票试试。要不是怕把老东西弄坏了,他还真就敢干!
“哼!谁有我心疼你谁有我稀罕你?!你偏偏不识好歹……”
边说边掐他,掐也没反应,人老严警察没啥,就是胃口好睡眠好,倒下去一觉到天亮!
没反应?没反应就捏鼻子,捏到他觉着憋气了也才哼哼,左右甩甩,甩通了接着睡。
“我呸!你个猪头!半夜让人杀人越货了都不晓得!”
兔崽子狠掐一把,恨恨地啐他,接着眯了眯桃花眼——嗯,得计!
他把脸一点一点地对到老严警察的脸上,从额头到眉弓到眼睑到鼻梁,最后是嘴唇。辗转揉碾,也就轻轻的,毕竟有些怯。怯归怯,他也知道,那层窗户纸一天不捅破,严警察一天是稀泥,怎么和都和不出个三六九来。
“哼……等过了这段再收拾你!”
兔崽子嘀嘀咕咕,看他睡得死,忍不住再揩他几把油吃他几块豆腐。老严警察没知觉,翻个身,又睡过去了。
第二天早上六点半,严警察体内的生物钟响了,还有点小困呢,他打了一串哈欠,想动手脚坐起来却动弹不得,一扭头,原来是被兔崽子半扇身子压结实了。
“喂!起床刷牙洗脸吃早餐,吃完去上课!”
“……”兔崽子昨晚熬了,这会子半梦半醒,粘在严警察身上不肯下来。严警察一哄二哄三哄没哄起,一不做二不休,索性拧了个闹铃直接放他耳边,响到他起为止。
“算你狠……”
兔崽子挪开,起身套长裤。
严警察快快把自个儿弄妥当,冲出巷口去买早餐,两份,一份他一路走一路嚼,一份递到兔崽子手上:“你快点儿!都七点了!把早餐拿上!”
兔崽子磨蹭着出来,一手接早餐,一手把一个盒子递回去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