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每天数着指头过日子,早上起来就在日历上画一道,晚上再画出一个完整的叉。无聊的时候,他能盯着日历看一整天。可到了十八岁那年,他没走成。江阔愈发衰老的模样让他很担心,或许是打动了魏东棠,也或许是他长大了。他决定留下来陪着自己的姥爷。
从那以后,魏东棠便不再是那个大院的头头,那个江茵和魏定邦的宝贝儿子,更和那个魂牵梦绕的背影没了任何关系。他很清楚,他有了一个新的亲人,他有了一个姥爷。他把那个男孩儿深埋在心里,或许等着哪天自由了,就回去找他。
换作十五岁的魏东棠,他可能二话不说就跑了,可真到了懂事的年纪,更多的牵绊让他放不下了。魏东棠从不后悔当初留下来,因为这是一个男人必须担起的责任——家庭。若非如此,后来的种种绝对会超乎想象。
魏东棠没告诉楚忆他本可以回去。这是一个已经做出的决定,需要为此付出代价,承担责任。他没选择楚忆,自然没那个缘分了;可若是他抛下了这唯一的亲人,估计后半辈子都不会好过了。
他确实成绩不好,后来就当兵去了。在部队的几年里,魏东棠逐渐展露出了极高的军事作战天赋和过人的胆识。战斗机动技能、渗透野战、侦查谍报等年年拿优,最后经过层层的筛选,终究在一众队员中脱颖而出,成为了凤毛麟角般的顶尖特种兵。一路走来的苦楚,他只闭口不提。
东棠的故事很简单,说得也很云淡风轻。不过楚忆也知道这人肯定有事情瞒着他,因为他太了解东棠。这厮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倾述的人,这一连串的话能吐出来一半都算谢天谢地了。
魏东棠不愿让楚忆觉得,这十五年的苦都是白受的。作为一个男人,身上的担子绝不仅仅是情爱之事。魏东棠知道自己对不起他,曾经甚至发誓下辈子再去补偿楚忆。可没想到两人就在这儿相遇了,老天终究给了这一对残缺的人破镜重圆的机会。
两人也没再追究这其中的故事,谁是对的,谁翻了错,在两人相见的一刹那就已经不重要了。彼此都知道对方这几年肯定过得很不如意,谁都不会推脱责任,也不会找借口。
木阁楼里又陷入了持久的沉默,楚忆囫囵地抽了抽鼻子,“这么多年,也不想回来看看?”
东棠的背脊骨似乎有些佝偻,他粗着嗓子,语气无比低沉,慢慢地说,“回去过,可是……”
可是院子已经不见了踪迹,门口只剩下一堆残骸烂瓦。前几年东棠接了个重庆的任务,有机会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。这让他倍感思念的同时,又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烦恼。那次任务,由于分神他差点丢了命,脑子里浆糊似的,莫名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着某个名字。
任务结束的那天晚上,他一个人在灯火辉煌的南滨路走了好几个小时。来来回回反反复复,好几次步子都要迈出去,可临门一脚又收了回来。迟疑地徘徊了许久,可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梦里的大门。
大院儿早已看不出曾经的热闹,仿佛他的童年都是一场假象。什么都不见了,房子,兄弟,喜欢的人,还有那棵老黄桷树。院子出门是一条长街,转拐处有一家小卖部,青石板台阶早已长满了青苔,游戏厅影像店,这些都消失了。
感觉没过多长时间,远处的围墙似乎还回荡着几个男孩儿的欢声笑语。转瞬间,所有东西都变了。充满着欢乐和悸动的那个年代,像是落在泥里的水,在空气中蒸发,如一缕青丝消散在尘世间。
这让一个雄赳赳的八尺男儿都不禁暗自神伤。魏东棠站在楚忆后来倒下过的地方,脑海里翻江倒海地仔细回想,描绘着十年前的那个大院。他没说话,lu 起袖子重重地拭了拭眼角,双腿挺拔而微微颤栗。模糊中似乎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魏东棠停住了,半响,他嘴角才扯出一个最自然,最淳朴的弧度。没去追,对这个日思夜想的人,出现幻觉不是一次两次了。就算真的楚忆站在他面前,也只会动摇他的信念,他害怕自己彻底舍不得走了,心里选择逃避,所以宁愿不去面对。不敢保证自己能留下来,他还有份担子需要他去承担。‘’
这个时候,不能去找他。楚忆,负了就负了吧。
魏东棠头也不会地走了。
远处传来一阵声音。
“我怎么看见那人这么像东棠呢?”
“哎你别胡思乱想了!”
“对,整天神神叨叨,你出现幻觉了吧!”
“不是,真的像啊,我没看清,但……我不跟你说了,我回去看看。”
“哪儿有什么人啊?”
“你看嘛,这街上就我们三个大活人,连只耗子都没有。我都说你最近太累了,都累出幻觉了。”
“楚忆,别看了!走了!”
第34章 第三十四章
天色逐渐暗淡,庄园四周绿林环绕,却不闻虫鸣鸟叫,隐隐一股肃杀之气。阁楼内,魏东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物件递给楚忆。
“这是什么啊?”
那东西如指甲盖般大小,扁薄如纸,四四方方。楚忆轻轻放在手里掂了掂,瞧见那玩意儿在灯光下反s,he出银色的光。
“贴身上,紧急联络。”
楚忆的眼珠